午后的阳光轻轻地洒在土丘前面的砂石平地上，透出一股沧桑感来。
即使是年关时节，但这边多是被收留的人，本因各种天灾人祸无家可归，自然也无处可去，只能待在郑家习武场这边。
偌大的空地上，在郑书廷的示意下，原来跟着他们的随从纷纷纷纷来到了场地中央，从兵器架上拣了兵器，各自比划起来，有些还和住在此处的各色武者交上了手。
至于雨君和郑家兄妹二人一同，在这边的土丘上坐成了一排，倒都不避讳弄脏了衣服，居高临下地对着前方的空地。
刚才的举动，让书芸的身上出了不少汗液。
雨君坐在书芸的身边，只觉她身上的气息清甜可人。
三人都不言语，在异样的安静的气氛中，雨君时不时去望自己身边的书芸，五味陈杂，怀揣着忍不住的喜欢，佩服，以及……某种嫉妒的感觉。
——就算是女孩子，书芸能做到的事情，也比我多了很多呢。
隐隐中承认了自己变成女孩子的事实，雨君不禁在心底去诽谤自己，可萌生的嫉妒之感，还是让她感到了自卑和失落。
——我啊，还要依靠别人来保护，什么都做不到呢。
她如此想道，神情不由黯然。
终于，书芸打破了这种沉默：“哥哥，你说点什么吧。”
郑书廷抬起头来，轻轻道：“雨君，过几天等到元宵的时候，我们去看花灯吧。”
“哼，我也要去！”书芸佯作生气道，“哥哥今年打算抛下我了？”
郑书廷笑了笑道：“我可没说不让你去。”
书芸看了一眼雨君，撇嘴道：“我才不稀罕呢，看了这么多年，都腻死了。我想到城楼上逛逛，放烟花的时候，在那边观赏才是最漂亮的呢。所以你俩去吧，雨君，到时候我就不陪你们啦。”
郑书廷淡淡道：“那边晚上又黑又冷，你一个人去的话，容易冻着。我们还是一起走吧。”
书芸没想到哥哥会来拆自己的台，顿时不满了，用目光回瞪着郑书廷：“都说了，是因为看花灯看腻了，才想换个清净点的地方。哼，本小姐乐意，用不着你来管！”
说完，书芸看了一眼雨君，又望向了自己的哥哥，眼神里的意思，却是分外明显。
郑书廷当然看得懂妹妹的眼神，但他的视线避开了她，笑了笑道：“雨君不习惯和我独处的，你还是陪着她吧。”
未曾料到，郑书廷的话语这么直接，书芸啐了一口，不满道：“这样把雨君推给我，你真是一点责任都不想负啊？”
郑书廷调侃道：“近来懒病上来，还指望妹妹多帮我的忙才好。”
“懒病你个鬼啊！”只见书芸伸出了小拳头，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，“居然放着这么娇滴滴的娘子不管，我可得替雨君好好教训你才行！”
书芸玩兴上来，说话也口无遮拦，倒是让雨君好一阵尴尬。好在郑书廷面色如常，轻轻按下了书芸的拳头，提醒道：“这可不是府中，下人们都看着这边呢，别闹出笑话来。”
“哼。”书芸悻悻地止住了玩笑，却气呼呼地站了起来，说道，“难得来到这边，我才不想傻坐在这里呢。”
说完，她作势要走，却留意到雨君投过来的祈求的眼神。
书芸不禁一愣，下意识地望向了郑书廷，只见他似是自责地道：“是我考虑失妥了，既然出门，应该先让人备好纸币才对……”
说着，他一脸歉意地望向了雨君：“你想必是有些闷乏了吧？继续歇息，还是到别处走走？”
雨君摇了摇头，只听书芸忽然想起了什么，好奇地问道：“雨君，你不是可以在哥哥手里写字吗？”
——这就是，她现在的想法吗？
敏感如她，显然已经觉察了书芸有意给出她和郑书廷的独处空间，言谈之间，更是有种试图撮合两人的感觉。
——明明知道了我不喜欢，却非要去这么做。
想到这点，心情不免失落，雨君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。
女孩子的心意，终究是有些掖着藏着的。相比之下，郑书廷自从她表态后，就放弃了进一步的追求，倒是显得可亲了许多。
文武全才的书芸，终究少了那么几分玲珑心思，让雨君在她手心里写字交流的事情，之前并不是没有尝试过，可她并不似郑书廷那样，能够无误地认准雨君所写的字，总是要反反复复好几遍才行。
也正因为如此，就算她和雨君发生了那样逾矩的事情，两人在相处的时候，却又有着难免的隔阂。
看到雨君望着自己，一副失落的模样，书芸的心底莫名一慌，依然逞强道：“哥哥你就好好陪一陪雨君啦，我先去那边玩玩了。”
只见郑书廷叹息了起来，对着自己的妹妹，却又是向着雨君说话：“你啊，还是像以前那样，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呢。”
书芸微恼道：“反正家里没人管我，我从来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。你以前也不爱管我，现在怎么就忽然要来管我了？”
郑书廷略微愕然，解释道：“我只是觉得妹妹过得开心自在就好，以前是这么想的，以后也一直都是……只是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不太平，终究还是得拘谨稳重一些才好。”
总觉得兄妹两人的话中有话，雨君一时有点心烦意乱。只见书芸往她这边瞥了一眼，说道：“不是因为雨君的原因？”
没想到她直白地问了出来，郑书廷一时苦笑，点了点头，坦言道：“将雨君陷于现在的境地，是我的过失……而我现下已经行将朽木，时日不多。将来妹妹能够帮得上雨君的忙，也正好弥补我犯下的错误。”
“犯下的错误……是指什么？”书芸呆滞了一会儿，满脸震惊地望他。
郑书廷自知失言，暗自叹了口气，却未曾回答。
抿着嘴沉默了一阵，书芸便露出了悲伤的模样来，喃喃道：“哥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……我不明白，我真的不明白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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